王家卫电影音乐艺术探究
王家卫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香港电影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作为一名“电影作者”,王家卫对电影音乐创作具有特殊的观念,在他的作品中不同的电影音乐放在不同的情节、配合不同的画面能够展现不同的艺术效果。电影音乐的成功运用不仅使王家卫成为九十年代辨识度和美誉度最高的导演,也将他原本优秀的电影作品推到了新的高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电影音乐铺就了王家卫金光闪闪的星光大道。
一、王家卫电影音乐的内容
电影音乐与一般的音乐不同,它是专为影片创作编配的音乐,没有独立的形式和结构,不仅在主题内容上要与电影主题保持一致,而且在时间上也受制于故事情节的发展。[1]在王家卫电影中,无论是原创音乐,还是“借用”音乐都能带给人酣畅淋漓、纵横驰骋、温热独特的感性色彩。由于历史的原因,香港文化呈现出多元化的特性,王家卫电影中的音乐犹如香港多元化的文化一样,内容繁杂、形式多样。无论是现代流行音乐、借用音乐、爵士乐、歌剧,还是传统的京剧戏曲、原创音乐、拉丁音乐、民歌等等,各种类型的音乐在王家卫的电影中都发挥过重要的作用。但王家卫电影中的音乐很少使用原创音乐,绝大部分都是借用音乐。王家卫电影中使用的音乐来自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年代,具有不同的风格和表达效果。音乐在王家卫影片中的作用已远远超越了音乐的地位和作用,已成为其电影叙事的重要组成部分。王家卫在拍摄第一部影片《旺角卡门》时还没有形成鲜明的音乐风格,但从影片《阿飞正传》起,电影音乐在王家卫电影中既承担着重要的角色,也起着重要的不可或缺的作用,为王家卫电影增添了无穷的艺术魅力。王家卫电影中大部分音乐都是借来的,如《也许、也许、也许》是一首拉丁流行歌曲、《多么不一样的一天》是一首香港歌曲、《加州梦游》是一首美国歌曲、《思慕人》是一首台湾歌曲、《红娘会张生》是一段粤剧。这些音乐来自不同的国家和年代,代表着不同的时代和风格。《花样年华》中留声机中播放的《花样的年华》和京剧、粤剧段子,体现出浓郁的老上海气息,带给人一种真实的时代气息。在《花样年华》、《堕落天使》等影片中,王家卫还以MTV来表现画面,音乐与画面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在王家卫的电影中,音乐的长度约占据影片长度的二分之一,出现次数之多、所占比例之重由此可见一斑。有人说:在王家卫电影中,音乐已成为声音的一部分。音乐在其电影中出现的次数之多、时间之长、来源之广、形式之繁已超过一般的电影作品。据相关人员统计,仅在《重庆森林》和《堕落天使》两部时长一百九十分钟的影片中,音乐长度累计约八十五分钟,占据两部影片总长的44.7%,此外,两部影片共使用了六十三段音乐,其中各种流行音乐五十八段,MTV十一段,戏曲音乐五段。在时长九十分钟的影片《阿飞正传》中,王家卫使用了十余段音乐,平均不到十分钟就会出现一段音乐,观众几乎完全沉浸中的音乐中,但音乐对影片主题却并没有直接的影响和妨碍,以至于他们根本就没有强烈的感受到音乐在影片中是何时响起、何时消失的。在影片《花样年华》中,王家卫将借来的两段音乐:香港已故歌星周旋演唱的流行歌曲《花样的年华》和日本电影《梦二》中的音乐《梦二的主旋律》在影片中重复播放了十七遍。
二、王家卫电影中音乐的功能
多元文化充斥下的香港文化不仅使香港人在价值取向上出现茫然的状态,而且还带给人一种落寞的情怀、命运无常的幻灭感、缺乏依附和承载的无根感,以及疏离克制而理性的冷漠感。王家卫电影中的人物一般都沉醉在自己单向的情感世界中,他们既不愿走出自己的情感世界,也不愿让别人了解自己的情感,孤独的生活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中。[2]在王家卫的电影中,音乐是配合画面和故事情节的重要元素,发挥着替代角色和剧情的重要功能。 (一)电影音乐是影片人物的灵魂和影子,与影片角色巧妙的融合在一起发挥着替代角色的重要功能。在王家卫电影中主角人物都有其特定的代表音乐。《重庆森林》中的女主角一直想到地球另一角真正的黄金宝地去,而其主题音乐《加州梦游》就直接代表了女主角的梦想和思想,进而成为女主角特有的背景音乐和角色隐喻代表。直到有一天女主角将警察663喜欢的歌曲《多么不一样的一天》换成自己喜欢的《加州梦游》,意味着女主角想要取代警察内心深处的恋人。《花样年华》中《梦二的主旋律》变化不大的和声、提琴忧郁暗淡的调式风格,带给人一种萦绕于心、难以忘怀的感觉,这与孤独、无助、郁郁寡欢的女主人公的心情十分吻合,以至于成为女主人公角色的隐喻代表。每次画面出现孤独忧伤的女主人公身影时,音乐就会缓缓响起,似乎在向人们诉说着她内心的忧伤、无奈和悲切。《堕落的天使》中的台湾歌曲《思慕人》不仅暗示了父亲是一位来香港的台湾移民,真实的再现了父子之间的关系,也巧妙的表达了父亲对子女的关爱。而在王家卫的第一部科幻影片《2046》中,音乐所代表的角色功能则表现的更为明显:主题音乐《摇摆》节奏舒缓、跳跃,以大提琴的弹拨衬托小提琴演奏出具有迷人怀旧的音乐风格,代表着表面多情、游刃于各种女人之间,内心却孤傲、失落、焦灼的男主人公周慕云;具有美式拉丁风格的《Siboney》代表的是余香难留、风尘无依的交际花;而歌剧《诺玛》中的《圣洁的女神》则勾勒出执着的女歌手形象。
(二)电影音乐替代剧情参与叙事的功能。电影主题音乐是电影故事情绪的基调。人物的内心活动有时很难用语言来表达,电影音乐的出现则刚好弥补了电影语言的空缺,积极地表达着人物的内心世界。在王家卫的电影中,电影音乐的使用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无论是音乐的节奏,还是音乐的风格,不仅能够表现影片人物内心细微的变化,而且对电影故事情节的发展也起着重要的推动作用。[3]《花样年华》中《梦二的主旋律》先后在男女主人公孤独的在面摊吃饭时、在狭窄阴暗的楼梯口擦肩而过时响起,舒缓的音乐将语言无法表达的内心寂寞、徘徊、无奈继而探寻对象内心世界的情感表露无遗。影片《堕落的天使》中,男女主人公的身份注定他们之间是不能产生感情的,但感情这东西很难捉摸,在合作过程中两人产生了朦胧的爱意,此时男主人公“借用”关淑怡的歌曲《忘记他》表达了两人间没有结果的爱恋,结局尽在不言中。影片《阿飞正传》中选用的音乐都是具有热带雨林风格的古巴音乐,这与影片故事发生地马来西亚的地域背景是相同的,影片中音乐的选用不仅符合故事发生的地域背景,也预示着所有挥霍青春的人像梦一样莫名的开始,莫名的结束。
电影音乐使碎片式的故事变成了统一的有机整体。王家卫电影中的音乐不仅发挥着普通配乐的暗示角色行动、推动故事情节发展、奠定影片感情基调的作用,还具有情节过渡、替代人物角色等参与电影叙事的重要功能。语言是一种抽象符号,传递的是特定的含义,但音乐不同,它比语言更丰富、更生动。在王家卫的电影中,音乐能够替代剧情将非线性的、碎片式的故事情节连贯成有机的整体,揭示影片复杂的背景、人物和情感。王家卫使用大量独特的音乐表现手法既向观众展示了现实的荒诞、异化和虚无,也描写了社会底层人物心理的边缘化、落寞感和无归宿感。
三、王家卫电影音乐的意义
王家卫电影中的主人公大都是一些城市边缘化人物,影片故事情节简单随意,人物心理或情感无法以语言表达时,音乐就会适时出现,体现出浓郁的后现代主义风格。[4]王家卫对电影音乐的独特使用,尤其是对后现代音乐元素的借用不是为了回避或美好都市文化的俗气和零乱,而是要打破音乐的封闭形式,在电影中体现音乐风格的多样化,从而使观众更深刻的了解音乐的社会意义和社会效果。
王家卫电影中拼贴式音乐的大量使用既增添了影片独特而稀有的气质,也表达了一种疏离的情感和无法释怀的后现代情绪。从《阿飞正传》到《花样年华》、从《重庆森林》到《春光乍泄》,具有后现代风格的拼贴式音乐的使用表现了都市人群情感的失落、内心的压抑、精神的迷失、人生观与价值观的茫然。王家卫在2000年拍摄的争议颇大的经典婚外恋影片《花样年华》中,音乐就发挥了特殊的作用。随着剧情的发展,人物内心情感很难用语言来表达,而音乐随意表达的特征正好满足了影片的需要,音乐随着影片剧情的发展与人物内心交织在一起,带给观众的是完美的光影画面,既阐释了六十年代中国传统道德环境下的男女情感,也消解了社会道德对影片角色和观众的压力。而影片中碎片化的内容和平面化的人物个性在音乐的陪衬下显得苍白空洞。在影片《堕落的天使》中,MTV化的杀人动作,血腥的场面,在音乐的陪衬下变成了潇洒的动作、精美的画面和表演,罪恶也得到了优雅的夸张。影片中音乐的使用既消解了暴力带来的视觉冲击,也消解了对白和日常噪音。而MTV的音乐形式,既超越了传统的社会道德和日常的世俗,也消解了残忍的屠杀和血腥的罪恶。
不同年代、民族和风格的音乐不仅是构成王家卫电影的重要部分,更是香港人后现代主义意味的集体记忆。王家卫电影诉说的是都市人群的情感,表达的是都市人群的困顿和孤独的精神气质,影片中多种音乐形式的运用既形成了商业票房和艺术追求兼顾的电影新范式,也成功的建设了一种独特的“王家卫式”电影美学,既解析了现代城市荒诞的审美特征,也使作品呈现出其作为“电影作者”所具有的独特电影魅力。在王家卫电影中,音乐永远是电影各个因素整合、作用的关键。
参考文献:
[1]蔡洪声,宋家玲,刘桂清.香港电影80年[M].北京: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2000:88.[2]刘飞云.电影的另类与音乐的另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