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东西方戏剧的差异性
半个多世纪以前,现代戏剧风潮席卷欧美,西方固有戏剧观念发生重大变革,布莱希特、梅特林克、尤金奥尼尔、彼得谢弗等不同流派的戏剧大家纷纷从古老的东方戏剧中汲取灵感,丰富了西方戏剧的表现手法。由于它们背后不同的文化背景形成截然不同的美学追求,中西方戏剧之间又存在着极大的差异,这一差异决定了东西方戏剧之间的相互借鉴有着严格的条件限制,必须依存于自身戏剧本体特质之上。尤其在西方文化居于强势的当代世界,中国古典戏剧对外来戏剧元素的借鉴尤须谨慎,稍一逾越,则会演变为与传统割裂的它质文化。当代的中国古典戏剧从业者,一直在坚持国剧本体特点和随时代审美而变革之间,所以,分析东西方戏剧的差异性十分必要,东西方戏剧的差异性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 叙事特点的不同
歌剧、音乐剧剧情结构上较多展现强烈的矛盾冲突,而中国古典戏剧更多强调动人的情感力量和一波三折的剧情。
西方歌剧、音乐剧延续了西方戏剧传统,虽然以歌唱、舞蹈为主要表现手段,却同话剧一样重视激变、冲突等戏剧元素,乐于表现“崇高”精神,以描写社会激变和人物强烈的内在、外在冲突为核心,充满了哲理思辨色彩。古典歌剧大多改编自戏剧剧目,保留了原戏剧中的核心场面,像《自由射手》、《奥赛罗》、《茶花女》、《托斯卡》、《卡门》等歌剧名作,每每人物强烈的意志冲突和性格冲突激化到顶点,才酝酿出剧中最著名唱段。音乐剧虽然叙事相对比较自由,戏剧结构不像古典歌剧那么严谨,但仍然重视由矛盾冲突展开戏剧性场面,无论是《歌剧院幽灵》歌剧院下水道中“幽灵”面对爱人的人性交锋;《西贡小姐》美国大兵与越南姑娘在战火下的生离死别;还是《悲惨世界》巷战前后几位主角的心灵抉择,情感都是由矛盾冲突而爆发的。
而中国古典戏剧则鲜有表现此类情绪的,虽然历代不乏抒写悲壮之情的作品,像被王国维大力赞赏的元杂剧《窦娥冤》、《赵氏孤儿》等等,但国剧最终仍将这些题材升华为“壮美”,而非西方戏剧的“崇高”。正如叶秀山所分析:“中国的‘壮美’仍然是美的一种,它仍然重视形式美的规律,但又具备西方‘崇高’的一般特点。在中国美学思想中‘崇高’与‘美’始终是结合在一起的,中国的‘壮美’要比西方的‘崇高’缓和一些,它是美与崇高之间的过渡形式。崇高是感动人,美则使人品味、欣赏。”由此可见,国剧更注重追求“美”,当艺术的“真”与“美”发生冲突时,宁可舍弃一定程度的“真”。
当然,由于国剧历史悠久,剧种繁多,在具有不同审美观的剧种中,“壮美”和“崇高”的接近程度也不尽相同。像京剧改编本的《窦娥冤》和《赵氏孤儿》,情感比元杂剧更为和缓淡泊,悲壮的意味大大降低了,换之为似淡实浓的苍凉感。
二、 时空观念的不同
歌剧场景比较写实,基本遵守写实话剧“三一律”,大多是一场戏一个场景。
音乐剧时空观相比歌剧要自由,但舞台设计仍模仿现实生活中的景物,因此一场戏一个地点的规则依然存在。目前比较现代的音乐剧仍不能完全摆脱空间对剧情的限制,例如《猫》整出戏的场景都是一个大垃圾场。而《悲惨世界》中表现巷战的情节和起义者们在酒馆饮酒的情节,虽然两部分内容衔接极为紧密,但因为布景空间的限制,仍要更换两个布景。
中国古典戏剧的时空观念要自由得多,舞台上没有固定的布景,在演员开始表演之前是中性的,当演员开始表演,藉由动作和语言,场上的时空被定义。当剧情需要时空改变时,演员通过虚拟化动作轻易就能实现时空的改变。空间的灵活转换,川剧《秋江》、越剧《十八相送》就颇具代表性。同样,戏曲中的时间转换也非常容易,可以把一段时间浓缩为一刻,也可以把心理活动的瞬间伸展成半个小时以上的舞台表演。如京剧《文昭关》用一折戏时间,表现伍子胥大仇难报,一夜白头的人生遭遇;豫剧《穆桂英挂帅》则用长达十五分钟的唱段,表现穆桂英瞬间的犹豫情绪。
三、 表现人物心理的方式不同
中国古典戏剧在抽象中包含具象因素,表演上特别注意对生活中动作的提炼,而西方歌剧、音乐剧则更为抽象化,歌舞更多是对人物内心状态的展现。两者美学追求的不同导致表现手法各异。
中国古典戏剧喜欢采用一个人的独角戏来刻画人物的心理。在国剧中,主角把舞蹈化的动作和演唱相结合,展现人物心理的例子比比皆是。例如昆剧《宝剑记